试探与监视 (第2/2页)

着些年长的人特有的宽和，她能察觉到他的友善，甚至有那么些不合常理的信任。

    为何独独这一次，他像完全变了个人？

    解剖课的教授说过，再复杂的人，剖开来看都是一样的五脏六腑，他们的生命也要遵循某些基本规律。那么人心呢？一个人的态度，怎会在几个星期里发生这样大的转变？

    从狩猎场的意味深长，到今天冰封般的疏离，这违背了所有行为逻辑。除非这不合常理的冰冷，本身就是真相的一部分。

    这不是真正的他。

    他在掩藏什么？或者说，他正在用这种反常的态度无声地告诉她，他正在掩藏什么。

    独臂将军是这里身份最高的人之一，既然能坐在这，也理应是兵变后的胜利者，他有什么不得不掩藏的理由？除非…他并非看上去那么自由。

    这个房间里，一定有什么在无形中束缚着他，监视着他。

    窗外传来士兵列队行进的脚步声，皮靴踏在碎石路上整齐划一，冰冷得让人心慌。

    女孩借着整理克莱恩办公桌的动作站起身，手指“无意间”碰倒了笔筒。

    “哗啦”

    几支铅笔滚落在地，她慌忙蹲下收拾，借着这个动作，悄悄扫过整个房间。

    这办公室里，除了一开始那几个参谋，还有三个盖世太保军官，一个靠在文件柜旁擦眼镜，一个低头翻档案，还有一个正对着窗外抽烟。

    奇怪，为什么斯派达尔将军一到，就凭空多出三个盖世太保？还都显得无所事事地，这倒又她想起神出鬼没的君舍，难道戴SD袖标的都这么清闲吗？

    她咬咬唇，视线在办公室里逡巡，最后落在窗边那盆有些蔫了的虎皮兰上。对，就说去给盆栽浇水..

    女孩端起桌上的水杯，朝斯派达尔的方向挪了两小步，姿态怯生生的，像只试探着要越过雷池的幼猫。

    就在她靠近的瞬间，空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绷紧了。

    那三个人里，擦眼镜的放慢了动作，翻档案的手指悬在半空，连那窗边的吞云吐雾都停了一刻，三道目光，如同蛛丝若有似无缠绕过来。

    俞琬的心像被什么狠狠攥了一下，她慌忙低下头，一边倾斜着水壶，一边整理起发黄的叶片来。

    她终于明白了。

    束缚着斯派达尔的，正是这三个下属，他们表面上各忙各的，实际上像看犯人一样监视着他，恐怕还有和他有可疑接触的人。

    他这样位高权重的人，帝国最年轻的中将，在兵变刚平息、参与将领被大规模搜捕的时刻，竟被自己人如此严密地监视着。

    “以战止战”这个词忽然跳进脑海里。或许，这位独臂将军也因某种缘由，被纳入了怀疑范围，而有碍于他特殊的身份，又或者别的什么原因，让他们暂时还不能动他。

    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。

    为什么幽灵兰只发出那短促的三秒信号，为什么斯派达尔那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，因为他周围布满了看不见的引线，一个多余的眼神都可能把其他人也卷进去。

    想到这，俞琬心口像是被浸了冰水般发凉，随之而来的是后怕，幸好，幸好，他们还算小心，如果方才贸然去用什么暗号，或是什么小动作——

    她不敢再想下去。

    女孩稳住微颤的指尖，摘掉虎皮兰里每一片卷曲的枯叶，又慢慢退回克莱恩的办公桌旁，不再看他一眼。

    她知道了他的处境，看懂了他的警告，也大致确认了他的身份。

    而现在，她必须更加小心些。